渺渺天地行 - 第二回 乱坟岗义士埋骨,醉仙楼异人投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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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诗曰:
    血染征袍恨未休,孤坟荒冢泪空流。
    寒枪挑月星芒冷,烈酒浇愁剑气浮。
    偶遇同儕识真面,巧收异士共谋筹。
    一朝龙虎风云变,铁马声嘶踏王州。
    话说林寒经过几日的停顿后,带著父母的尸骨,择了一处乱葬岗,在乱葬岗上,將父母尸骨重新收敛。但见他:
    “麻衣素服披残月,荒冢挥锄惊蛰虫。
    血酒三杯倾大地,两行热泪落秋风。”
    这乱葬岗位於城西五里坡,原是前朝古战场,白骨露於野,千里无鸡鸣。林寒寻得一处背山面水的风水宝地,亲手挖了墓穴。他將父母合葬,又取青石为碑,以指代笔,运內力刻下“先考林公镇远、先妣林门柳氏之墓”等数十个大字,字字入石三分,稜角分明如刀劈斧削。
    “爹、娘,孩儿不孝。”林寒跪在坟前,连磕九个响头,额上鲜血渗入黄土,“待孩儿杀尽朝中奸佞,再来重修坟塋。”
    忽听得身后枯枝断裂声,林寒头也不回,反手一枪刺出,却是一只野狐中枪哀鸣。他拔出枪尖,见那狐狸眼中竟似含泪,不由想起幼时隨父狩猎,也曾放过一窝幼狐。如今心硬如铁,连畜生也不留情了。
    收拾停当,林寒將寒星枪用粗布裹了,扮作行商模样,趁著月色向西而行。大乾疆域辽阔,他欲往西域边陲,传闻那里有前朝遗民建立的无主之地。
    行至三更,远处出现点点灯火,乃是一座唤作“醉仙居”的酒楼。这酒楼:
    “朱檐碧瓦照灯红,酒旆轻摇夜市风。
    门外行人稀落落,楼中丝管沸融融。”
    林寒本不欲停留,忽闻楼中传来《广陵散》的琴声,不由驻足。这曲子是他母亲生前最爱,如今听来,恍如隔世,由是心神颤动。他摸了摸腰间钱袋,迈步进了酒楼。
    堂內灯火通明,却只有三五个客人。柜檯后掌柜的正打著瞌睡,见有客来,忙堆起笑脸:“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?”
    “先来两坛烈酒,再切三斤牛肉。”林寒选了角落位置,將长枪倚在墙边。
    酒保送上酒菜,见这客人面色阴沉,不敢多言。林寒自斟自饮,不觉已喝了半坛。这酒名“断肠烧”,入口如刀,后劲十足。他酒量本豪,今日却有些上头,眼前渐渐浮现父母惨死的景象。
    “不痛快!再加一坛!”林寒拍桌喝道,震得碗筷跳动。
    正饮间,忽觉腰间一轻。林寒醉眼朦朧中,瞥见个瘦小身影闪过门帘。他不动声色,继续饮酒,暗地里却將一粒生米扣在指间。
    待那身影消失在街角,林寒才摇摇晃晃起身,丟下一块碎银:“不必找了。”说罢拎起酒罈,踉蹌著追了出去。
    月色如洗,那小贼正在巷口清点赃物。林寒隱在暗处,见他:
    “鶉衣百结形如鬼,鼠目獐头貌不扬。
    腰间却悬青玉镜,手中暗扣辟邪香。”
    小贼数著钱袋里的金银,突然浑身一僵,一桿冰冷枪尖已抵住后心。
    “好汉饶命!”小贼扑通跪倒,连连磕头,“小的有眼不识泰山!还望壮士手下留情!”
    林寒冷笑:“偷到我头上,算你倒霉,今日教你认得阎王!”枪尖往前一送,刺破衣衫。
    “且慢!”小贼突然抬头,先是瞳孔巨震,颇为惊奇,隨后眼中精光一闪,“阁下可是林將军之子?这寒星枪上的七星纹,天下独此一家!”
    林寒心头一震,酒醒三分。他一把揪住小贼衣领:“你是何人?”
    小贼不慌不忙,从怀中取出一方铜印:“在下虞世南,原是大乾钦天监方士,专司天文歷算,奇门遁甲皆精,风水堪舆俱諳,识得三光气色,辨別六甲风云,无所不通,无所不晓。因諫言天象示警,触怒贾似德一党,被革职抄家。”
    林寒细看那印,確是钦天监的官印。虞世南又道:“小的果真没认错,三年前彗星袭月,我夜观天象,见將星坠於东北,正是林將军府邸方向。当时便知忠良遭难……”
    话未说完,林寒枪尖已刺入他肩头:“既知天机,为何不救?”
    虞世南忍痛道:“我连夜赶往报信,却被贾府爪牙拦截,打成重伤。”他扯开衣襟,露出胸前狰狞疤痕,“等我醒来,林府早经变迁。”
    林寒收回长枪,沉默良久。虞世南趁机道:“如今天下大乱,紫微星暗淡,正是英雄崛起之时。当年家师曾言,小子乃天败星转世,註定看得这天下轮迴,公子若有意,在下愿效犬马之劳!”
    “你一介方士,能有何用?”林寒冷笑。
    虞世南突然从袖中抖出三枚铜钱,往地上一掷:“公子请看!”
    铜钱滴溜溜转著,竟全部竖立不倒。林寒凝神细看,每枚铜钱上都刻著细小符文,在月光下泛著幽蓝光芒。
    “此物乃三才通宝,可测吉凶。”虞世南低声道,“方才卦象显示,公子此行西域,必遇贵人。”
    林寒望久,道:“怕不是你早知我要来了吧?”
    虞世南苦笑著点头。
    “你既知我要来,也敢偷我的钱?”林寒手指了指虞世南,枪尖寒光尽显。
    虞世南咬著牙:“正因知是你,小的才想赌一把!天下恨朝廷者眾,但敢如林爷这般血债血偿的,唯你一人!小的既遭世路弃捐,那为何不投明主!”
    林寒道:“你有攘除奸凶之意,便隨我来。”
    二人寻了间破庙歇脚。虞世南生起篝火,从行囊中取出罗盘、卦签等物,又变戏法似的摸出只烧鸡。
    “你倒会享受。”林寒撕下鸡腿大嚼。
    虞世南笑道:“这些年东躲西藏,別的本事没有,偷鸡摸狗倒是练出来了。”说著从鞋底掏出一卷绢帛,“这是我在钦天监时偷抄的《九州龙脉图》,標明了各地要塞和秘道。”
    林寒展开一看,图中详细標註了大乾各处的山川地势、关隘要塞,甚至还有几条鲜为人知的古道。其中一条“阴平道”,可直通西域。
    “有此图在手,何愁大事不成?”虞世南眼中闪著狂热的光,“公子武艺超群,在下略通风水奇门,不如……”
    林寒看向他,眼神如剑:“说吧,你究竟想要什么?”
    虞世南眸子悬著精光,道:“自然是要报仇!我要看贾似德一党……死无葬身之地!”
    林寒释怀,忽地仰天狂笑:“好!好!好啊!朝廷逼你为盗,我便收盗为兵!从今日起,你便跟著我。但有二心,”寒星枪突然刺出,將樑上一只老鼠钉在墙上,“犹如此鼠!”
    五更时分,二人收拾行装准备上路。虞世南忽然道:“公子稍等。”他从包袱里取出个木匣,打开竟是张人皮面具。
    “此乃鮫綃面,贴在脸上可改换容貌。”他帮林寒戴好,又取出些药粉涂抹,“如此便是官兵当面,也认不出了。”
    林寒对水照影,已变成个面色蜡黄的病夫模样,连自己都认不出来。虞世南自己也改扮成郎中模样,二人一前一后出了破庙。
    此时东方既白,远处城池轮廓渐渐清晰。林寒回望故土,心中百感交集。虞世南低声道:
    “公子勿忧。待我们西域立足,广结豪杰,终有一日能杀回中原。”
    林寒不语,只是將寒星枪握得更紧。忽然一只孤雁掠过天际,发出悽厉哀鸣。他长啸相应,惊起林中宿鸟无数。
    有诗为证:
    “孤雁南飞声断肠,英雄西去路茫茫。
    寒枪饮血仇难尽,且把他乡作故乡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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