渺渺天地行 - 第二十回 世外桃源逢奇士,菊篱茅舍访隱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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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诗曰:
    璇璣妙手自隨成,机巧深参造物情。
    玉尺量天分晷刻,金刀鏤月制云軿。
    千钧合沓星斗转,九窍玲瓏神鬼惊。
    莫道人工终有尽,此身运化岂龙爭。
    穿过最后一道机关重重的石门,林寒与阿史那丹眼前豁然开朗。谁能想到,在那危机四伏的山洞尽头,竟隱藏著这样一处世外桃源。
    但见:翠峰环抱,如碧莲初绽;曲水潺湲,似银带轻縈。桃千顷,坐看云蒸霞蔚;落英万点,斜倚玉簟锦茵。石桥拱月跃灵鲤,竹篱绕舍棲彩雉。
    这山谷四面环山,形成天然屏障。谷中温暖如春,与洞外的严寒判若两地。一条清澈溪流蜿蜒而过,水声淙淙。溪边几畦菜地整齐划一,各种蔬菜长势喜人。不远处,一座精巧的木屋依山而建,屋檐下掛著风乾的药草和兽肉。
    最令人称奇的是,谷中空地上摆放著各种奇特的机关器械。有正在打造一半的木鳶,翅膀上的羽毛栩栩如生;有精巧的连弩,机关复杂却排列有序;还有几个说不出用途的金属装置,在阳光下闪著冷冽的光芒。
    “这里就是公输先生的居所了。”阿史那丹轻声说道,眼中满是惊嘆,“果然不愧是机关术大师,这谷中的一切都被他改造得如此精巧。”
    林寒点头,目光扫过那些器械,心中暗自称奇。他能感受到这些装置中蕴含的巧思,每一个齿轮、每一根槓桿都恰到好处,显示出製造者极高的智慧。
    两人走近木屋,只见屋门虚掩。林寒整了整衣冠,上前轻轻叩门。叩门声在寂静的山谷中迴荡,却无人应答。
    “公输先生在家吗?”阿史那丹柔声唤道,“故人阿史那丹特来拜访。”
    依然没有回应。林寒与阿史那丹对视一眼,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失望。难道他们千辛万苦来到这里,却要空手而归?
    就在此时,木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一道缝隙。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童从门缝中探出头来,警惕地打量著来人。这小童生得眉清目秀,一双大眼睛格外灵动,但眼神中却带著与年龄不符的谨慎。
    “你们是谁?怎么找到这里来的?”小童的声音清脆,却带著明显的戒备。
    阿史那丹上前一步,柔声道:“小兄弟莫怕,我是回鶻公主阿史那丹,这位是中原的林寒將军。我们特来拜访公输先生,有要事相商。”
    小童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,似乎在判断他们话语的真偽。他注意到林寒鎧甲上的血跡和阿史那丹戎装的尘土,小眉头微微蹙起:“你们是怎么通过山洞里的机关的?那些机关可是先生精心布置的。”
    林寒温然笑道:“在下略通內力,能够感知机关的气息流动。我们並无恶意,只是诚心前来请教公输先生。”
    小童仍然犹豫不决,一双灵动的眼睛不停转动,似乎在权衡利弊。良久,他开口道:“先生一早就下山了,不知何时回来。你们还是请回吧。”
    阿史那丹急道:“小兄弟,我们真的有急事。边关战事吃紧,铁勒人动用铁浮图,我军伤亡惨重。唯有公输先生的火炮能破此危局。”
    小童听到“铁浮图”三字,眼中闪过一丝异色,但很快又恢復了警惕:“先生的事,我做不了主。你们请回吧。”
    林寒见状,郑重一礼:“既然如此,我们便在门外等候。无论多久,都要等到公输先生回来。”
    小童见他们態度坚决,有些为难。他仔细打量著两人,见阿史那丹神色诚恳,林寒气度不凡,不似奸恶之徒,这才稍稍放鬆了戒备。
    “那,那你们就在院中等候吧。不过不要乱动这里的东西,很多都有机关。”小童说著,小心翼翼地將门开大了一些,但仍站在门口,保持著安全距离。
    林寒与阿史那丹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。小童却没有回屋,而是站在不远处暗中观察著他们。这孩子极其谨慎,始终保持著安全距离,一双眼睛时刻注意著两人的一举一动。
    时间一点点过去,日头渐渐西斜。山谷中的光线变得柔和,远处的雪峰被夕阳染成金色。小童见两人始终安静等候,没有丝毫逾矩之举,这才真正放鬆下来,甚至还给两人端来了清水。
    “谢谢小兄弟。”阿史那丹接过水碗,温柔一笑,“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?”
    小童犹豫了一下,低声道:“我叫明儿,是先生的学徒。”他似乎想起了什么,又补充道,“先生收留了我,教我机关术。”
    林寒注意到明儿说到公输烈时眼中的崇敬之情,心中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奇侠又添了几分好奇。
    等待中,林寒不时望向谷口,眉宇间难掩焦虑。阿史那丹轻声安慰:“將军不必过於忧心,既然找到了公输先生,总会有办法的。”
    林寒內中煎熬,嘆道:“每多等一刻,前线就多一分危险。雷將军他们不知能否顶住铁浮图的进攻。”
    明儿在一旁听著,忍不住插话:“你们说的铁浮图,是不是那种用巨象拖著,周围有八面盾牌保护的战骑?”
    林寒惊喜道:“正是!小兄弟知道此物?”
    明儿点点头:“先生以前提起过。他说那是西域最厉害的攻城器械之一,寻常方法很难破解。”说到这里,他忽然警觉地住口,不再多言。
    夕阳完全落下,山谷中升起淡淡的雾气。明儿点亮了屋檐下的灯笼,暖黄色的光芒在暮色中格外温暖。
    就在此时,远处山壁上突然传来一阵奇特的声响。林寒凝神望去,不禁瞪大了眼睛。
    只见几乎垂直的山壁上,一个身影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向上攀登。那人脚下穿著一双特製的木屐,屐底似乎装有某种机关,能够牢牢抓住岩壁。他如履平地般在陡峭的山壁上行走,速度极快。
    不过片刻功夫,那人已经来到谷中。借著灯笼的光芒,林寒看清来人的模样:约莫四十岁年纪,面容清癯,眼神锐利如鹰。他身著粗布衣衫,却自有一股不凡气度。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脚下那双特製木屐,结构精巧,显然出自大家之手。
    可谓是:
    指节稜稜似经千般锤链,眸色湛湛如歷万象玄奥。袖口微露铜规铁尺,襟摆暗藏墨斗金针。虽静立而有风云匯聚,虽默然而见灵思流转。
    此真乃:公输再世称神匠,墨翟重生號鬼工。但看木屐知妙手,能教死木化飞龙!
    “先生!”明儿欢快地迎上前去。
    公输烈摸了摸明儿的头,目光却立刻锁定了林寒和阿史那丹,眼神瞬间变得警惕。他將明儿护在身后,冷冷地问道:“你们是什么人?怎么找到这里的?”
    他的声音沙哑却有力,带著一种长期离群索居的冷漠。
    林寒上前一步,郑重行礼:“在下林寒,这位是回鶻公主阿史那丹。特来拜访公输先生,有要事相求。”
    公输烈的目光如刀锋般扫过两人,特別是在林寒的鎧甲和阿史那丹的戎装上停留片刻,冷笑道:“將军?公主?看来是朝廷的人。我这里不欢迎官家人,请回吧。”
    阿史那丹急忙道:“公输先生,您还记得我吗?多年前在回鶻王庭,我们曾有一面之缘。”
    公输烈微微眯起眼睛,打量著她,才恍然记起:“原来是你。怎么,如今也成了朝廷的走狗?”
    林寒压下心中不悦,诚恳地说道:“先生误会了。我们並非为朝廷而来,而是为边关万千百姓请命。铁勒人动用铁浮图,我军伤亡惨重,唯有先生的火炮能破此危局。”
    明儿也小声帮腔:“先生,他们等了一下午了,看起来很著急的样子。”
    公输烈的脸色稍缓,但依然冷峻:“铁浮图?那是你们朝廷的事,与我何干?”他冷哼一声,“朝廷当年如何对待我公输家,你们可知道?那些达官贵人为了夺取我家的火药技术,害得我家破人亡。如今想要我出手相助?做梦!”
    林寒急切道:“先生,过去的恩怨……”
    “不必多说!”公输烈打断他,语气决绝,“朝廷的事,我绝不会再插手。你们走吧,不要再来了。”
    说罢,他拉著明儿转身进屋,“砰”的一声关上了房门。
    林寒与阿史那丹面面相覷,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失望。他们千辛万苦找到这里,却得到这样的结果。
    屋內,明儿小声问道:“先生,他们说的好像是真的很急……”
    公输烈嘆了口气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,但很快又变得坚定:“明儿,你还小,不懂人心的险恶。朝廷的人,信不得。”
    屋外,林寒望著紧闭的房门,拳头不自觉地握紧。前线將士正在苦战,每耽误一刻,就可能有更多人牺牲。可是面对公输烈的决绝拒绝,他又能如何?
    阿史那丹轻轻握住他的手,柔声道:“將军,今日天色已晚,不如我们先在谷中歇息,明日再想办法劝说。”
    林寒感受著她手心的温暖,心中的焦躁稍稍平復。他望著那双充满关切的美眸,忽然觉得,无论前路多么艰难,只要有她在身边,就还有希望。
    夜色渐深,山谷中寒气袭人,两人在屋檐下相依而坐。
    诗曰:
    歧路终逢骏,苍天不负才。
    精诚石犹破,万里碧霄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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