渺渺天地行 - 第五回 奇门阵大破官军,庆功宴暗涌情仇

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
    诗曰:
    未消夜气临关近,已有边尘掠地生。
    骏老兼怜燕市骨,凤衰復唱楚狂声。
    青春走马嘶何在,薄暮扁舟过犹清。
    见说中原魑魅事,当年贼辈尚豪英。
    朔风卷黄沙,战鼓动地来。贾璉率二十万禁军列阵魔鬼城外,但见沙场景象:
    旌旗漫捲,蔽日遮天;刀枪林立,烁土耀芒。
    铁甲连环,三百里寒光塞路;战马腾啸,八千骑蹄铁清荒。
    中军帐前,帅旗高掛书贾字;先锋阵里,虎目怒瞋露獠牙。
    烟尘滚滚,直教瀚海失顏色;鼓角声声,欲令天山倒倾颓。
    贾璉金盔金甲,立马高坡,遥指魔鬼城发出冷笑:“区区草寇,也敢抗拒天兵!传令下去,午时三刻,踏平此城!”
    魔鬼城头,虞世南羽扇纶巾,登临法坛。且看他何等风姿:
    首冠七星,耀北辰之紫微;身披八卦,合周天之玄机。
    步踏禹罡,循斗柄而转挪;指掐灵诀,应黄道而布仪。
    九色幡摇,按九宫而列宿;八极镜照,分八面而定疆。
    焚香祷告,通幽明於瞬息;挥剑指天,易昼夜於须臾。
    更有风伯扫尘,雨师洒道。雷公擂鼓电母烁光,天兵隱云官將环伺。
    非道高德崇者,安能驱策阴阳?非法密术精者,岂可调遣星罡?
    霎时间,但见:
    东方青雾起,障目迷魂;西方白霜降,凝髓裂肤。
    南方地裂,喷烈焰以焚万物;北方水涌,匯沧溟而没千方。
    中方飞沙,扬尘蔽日迷人眼;乾位天雷,霹雳惊天碎胆肝。
    坤仪崩摧,落石如雨覆山河;巽风狂啸,捲地似龙扫甲士。
    贾璉大惊失色:“此乃妖道作法!快令弓箭手放火矢!”
    然而箭矢射入阵中,尽数坠地。官军但觉:
    好生叫天地倒悬,真箇是日月无光!天也旋,地也转,三魂渺渺难辨东西南北;神也嚎,鬼也哭,七魄悠悠怎分上下高低?
    慌不择路处,自家儿郎倒作了刀下冤魂;马惊炸营时,平素良驹反踏翻帐前主帅。
    乱轰轰,似那沸鼎滚汤,一锅粥儿泼地;急切切,如那丧家之犬,千骑马儿爭逃。
    早不见甚么旌旗號令,金鼓阵势;只剩下折弓断箭,破甲残盔。
    恰便是阎罗排开迷魂阵,判官勾尽枉死魂!
    雷万钧率八百悍卒乘势杀出,巨斧翻飞,劈开一条条血路,横扫千军如卷席。霎时间人头滚滚,落於黄沙之中。
    林寒白袍银枪,更是勇猛非凡,直取中军,一手寒星枪杀得敌方难进寸步,反而被一人一枪一马撞散阵来。
    贾璉仓皇逃窜,冠坠发散。王定杰张弓搭箭,好教那廝见识此等神射!且看那弓开似中秋月满,弦响如霹雳惊空。一箭射出,一道寒光夺目,半点不差正中金盔。只听“錚稜稜”的一声脆响,那廝的鎏金盔被射飞三丈远去。
    贾璉惊得魂还未定,第二箭却早到眼前,又是一声“噗呲”,明晃晃鵰翎箭竟將他护心宝镜射个对穿。
    第三箭更不容情,只听到王定杰喝声:“著!”
    此箭如追风赶月,直教贾璉那廝啊呀一声惨叫,倒跌下马来,只顾军马遮掩箭矢囫圇逃命。
    二十万官军折损过半,余者尽降。魔鬼城外已是一片尸山血海景象。
    捷报传开,西域震动。三日后,回鶻王庭召开忽里台大会。但见:
    金帐嵯峨,接苍昊而镇八荒;绣幡摇曳,映赤日而耀九重。
    万邦使节,朝丹闕而献琛贡;千乘輜舆,贯紫虹而驰塞通。
    龟兹笳管,声裂流云惊朔雁;于闐霓裳,袖翻回雪动胡天。
    大宛龙驹,金鞍玉轡耀星斗;疏勒宝刃,霜刃冰纹映月寒。
    林寒端坐虎皮主位,左列雷万钧按斧侍立,右列虞世南羽扇轻摇。王定杰统率卫队,肃立帐外。
    回鶻可汗举金杯敬酒:“林將军大破官军,真乃天赐神將!我等愿奉將军为西域盟主,共举义旗、抗暴政!”
    龟兹国王献上国书:“龟兹愿出粮草十万石,助將军成就大业!”
    于闐使者捧玉圭上前:“于闐献美玉千斤,愿为將军铸传国玉璽!”
    林寒却道:“在下乃朝廷钦犯,恐连累诸位。”
    话音未落,雷万钧巨斧顿地:“哪个敢说连累?爷爷的斧头先问话!”
    虞世南笑道:“贾贼虽死,余党仍在朝中肆虐。诸位若肯共举义旗,何愁大事不成?今有三十六国盟约,可集兵马十万,粮草百万石。更兼丝路商道,財源不绝。进可图中原,退可守西域,此天赐良机是也!”
    眾君主纷纷称是。忽有探马来报:“朝廷派使节至敦煌,欲招安將军!”
    雷万钧大怒:“又来骗人!待爷爷去砍了那廝!”
    林寒拦住:“两军交战,不斩来使。”转而问虞世南,“先生以为如何?”
    虞世南掐指一算:“此乃缓兵之计。朝中奸佞兴风,恨朝者眾,已是四面楚歌,树敌无数,必不会放过將军。使者必是贾璉心腹,假传圣旨欲行刺將军。”
    王定杰登前请命:“末將愿往查验。”
    次日,王孝果擒获使者,搜出淬毒匕首和假圣旨。各国君主见状,再无犹豫。
    是夜,盟坛高筑,各国君主割腕滴血,共饮血酒。回鶻可汗拔出金刀:
    “长生天在上!西域三十六国盟誓:
    与林將军同生共死,共討昏君!
    若违此誓,天诛地灭!”
    林寒沥酒祭天:
    “皇天厚土,实所共鉴!
    林某若得天下,当与西域永结盟好,
    互市通商,永不征伐!”
    盟誓既毕,杀牛宰马,大宴三日。各国献上贡礼:
    大宛献汗血宝马百匹,龟兹献乐舞伎三百,于闐献美玉五千斤,疏勒献宝刀千柄。
    庆功宴上,阿史那丹亲自献舞。但见:
    身似弱柳,临风欲折;面若娇桃,含露將滴。金铃响脆,隨莲步而奏清音;玉臂舒柔,引嫦娥以妒仙姿。
    一笑生百媚,竟使满堂豪杰,顿失雄威;
    再舞动九重,直教列座英雄,尽拋壮志。
    乍旋若流风回雪,忽止如芙蕖淥波。俯仰间星河倾倒,顾盼时日月失辉。
    倾城一舞,能摧铁骨雄心;倾国再舞,可化干戈玉帛。
    一舞既毕,公主奉金杯至林寒面前,眼波流转:“將军英武,丹儿敬您三杯。”
    林寒接杯连饮三杯:“多谢公主。”
    可汗笑道:“小女年方二八,尚未婚配。將军若有意……”
    林寒正色道:“大业未成,何以家为?父母血仇未报,岂敢贪恋儿女私情?”转而与雷万钧討论军务:“雷兄,明日点检兵马,需备足粮草。”
    公主脸色煞白,手中金杯落地。侍女急忙搀扶,掩面退下。虞世南暗中嘆息,掐指一算,面露忧色。
    是夜,公主帐中。
    烛影摇红,泪蜡堆银,阿史那丹独坐牙床,锦被虽厚,怎暖得透一颗冰封的心?
    指尖掠过鸳鸯绣枕,却只触到彻骨寒凉,原是天山雪顶的寒意,竟都凝在这七尺罗帷之中。
    忽听得金铃碎响,帐外传来沉浑嗓音:“我儿何苦?”
    可汗掀帘而入,狼裘领间犹带塞外风霜。他凝视爱女玉容上未乾的泪痕,嘆道:“那中原儿郎胸藏百万甲兵,志在九州天下,岂是鸞帐所能困?”
    阿史那丹没有回答,只是闭目嘆息。
    次日,吐蕃使者果然到来。那使者趾高气扬:“赞普有令:三日之內送公主和亲,否则十万铁骑踏平回鶻!”
    雷万钧巨斧一顿:“爷爷先踏平你!”
    林寒按住雷万钧,对使者道:“请回復赞普:西域今非昔比,若要动武,林某奉陪。然两国交兵,生灵涂炭。不如各退一步,开通互市,永结盟好。”
    使者冷笑:“赞普只要公主!”
    虞世南插言:“听闻赞普年过六旬,王妃数十。公主青春年少,岂堪匹配?”
    使者傲然:“此乃国事,岂论年纪!”
    林寒拂袖而起:“既然如此,请回备战!”
    使者悻悻而去。可汗忧心忡忡:“吐蕃铁骑凶悍,以往交战,回鶻胜少败多。”
    虞世南道:“可汗勿忧。吐蕃內乱刚平,赞普年老多病。此次出兵,虚张声势而已。”
    与此同时,京师皇城內正上演权力更迭的大戏。
    养心殿中,老皇帝昏聵临朝。贾党余孽把持朝政,清流大臣噤若寒蝉。
    贾党魁首贾似德之弟,贾仁贵跪奏:“林寒西域作乱,请发大军征討!”
    清流领袖杨光兆欲言又止,终不敢发声。老皇帝昏昏欲睡:“准……准奏……”
    退朝后,太后密召杨光兆至慈寧宫:“哀家知你等忠良,然贾党势大,皇上又被蒙蔽。哀家虽居深宫,亦知林寒乃忠良之后。”
    杨光兆泣道:“太后明鑑!然贾党掌控京营,臣等无力回天啊!”
    太后密道:“哀家已命人联络陇西节度使,若得西域呼应,或可剷除贾党。”
    正当此时,八百里加急军报传到:“林寒大破二十万官军!贾璉重伤逃窜!”
    贾仁贵大怒:“增兵!再发三十万大军!”
    太后暗中嘱咐心腹:“速派人联络林寒,许他清君侧之名,助哀家剷除贾党!”
    西域大营中,林寒夜不能寐,独自拭枪。虞世南悄然走近:“公子真无意於公主?”
    林寒默然良久,枪尖挑起一朵落:“家仇未报,何谈儿女私情?且公主金枝玉叶,林某亡命之徒,岂敢高攀?”
    “然则吐蕃之事……”
    “战便战。”林寒枪势一抖,落粉碎,“正要让吐蕃知道,汉家儿郎不可轻辱。先生阵法精妙,可能困住吐蕃铁骑?”
    虞世南笑道:“吐蕃崇佛,密宗法术虽强,然小道正有一阵,名曰『九曲黄河阵』,任他千军万马,管叫有来无回!”
    忽然营外喧譁。亲兵来报:“中原豪杰来投!”
    但见火光中,百余名江湖好汉跪地抱拳。
    “闻將军西域举义,特来相投!
    愿效犬马之劳,共图大业!”
    当先一人取出血书:
    “此乃中原百姓万民书,血印十万,歌赋由中原文士写就,传唱久矣,盼將军早日东征!”
    林寒展开血书,但见字字泣血:
    《不昼行》
    火宅寰中真绝世,寒灰洞底苦澄明。
    仙人杖逐天光动,隱士歌招海气平。
    四海方传沧海史,三山犹傍泰山名。
    庸君杀士高堂入,贼首疲民宝剑擎。
    鬼蜮含沙消旧影,蚍蜉撼树有残声。
    楚人北望龙蛇走,秦客南来虎豹行。
    移国斯时怜七子,脱尘此日嘆六丁。
    文章笑比清流祸,风物难为月旦评。
    气辨乾坤初变化,才同天地已飞鸣。
    千秋以下国人死,谁可修文诉此情。
    林寒热泪盈眶,向东而拜:“林某若得天下,必使百姓安居乐业!”
    三日后,吐蕃果然发兵五万来攻。
    林寒升帐点兵:
    “雷万钧率三千铁骑为先锋!
    王定杰领一万步卒居中!
    本帅自统大军压阵!
    虞先生布阵作法!”
    临行前,阿史那丹大步闯入帐中,面对林寒,递上贴身匕首:
    “將军若败,丹儿便以此刃自尽,绝不受辱!”
    林寒默然接过,扯下战袍一角,嘆息一声:“林某若得生还,必不负公主!”
    城外,两军对圆。但见:
    吐蕃铁骑,奔腾若黑云压境;西域联营,列阵似金鳞耀芒。左翼弓弩,张如饿狼露齿;右军刀盾,立似玄龟负甲。
    虞世南幡旗摇动,九曲黄河阵倏然而起。
    林寒银枪指天:“杀!”
    正是:
    “西域风云起苍黄,汉家子弟壮心昂。
    將军一诺千金重,客路三山五岳长。
    宫闕权谋深策算,边关烽火又飞扬。
    待归天下昇平日,再续前缘也不妨。”

添加书签

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/提交/前进键的
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